李明山的意识如破冰的春水,从浓稠的混沌中缓缓化开。喉间干涸得像塞着一团浸透墨汁的棉絮,每一次试图吞咽都扯动着胸腔深处的剧痛。他想抬起手臂触碰额头,却发现四肢如同被千年寒铁浇筑,连指尖最细微的颤动都成了奢望。黑暗如潮水般漫过眼帘,却在意识逐渐清明时,泛起细碎的粼光,将周遭的轮廓晕染成模糊的剪影。
“这里是……”他的思绪在混沌中打转,突然,记忆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。叠梦空间里,他站在云雾缭绕的山头,振臂高呼开山立派。弟子们稚嫩却坚定的脸庞,宗门初创时搭建竹舍的艰辛,还有与妖邪厮杀时飞溅在青石板上的热血,每一帧画面都带着灼人的温度。他记得弟子阿青为护他周全,被魔刃贯穿胸膛时,嘴角还挂着宽慰的笑容;记得在雷劫中,他以血肉之躯为宗门撑起结界,雷光将天空劈成万千碎片……
“原来,这里终究只是一场如烟幻梦。”李明山心中泛起苦涩的涟漪,却又意外地感到释然。那些在梦中历经的生死淬炼,早已在他灵魂深处刻下不可磨灭的印记。曾经那个面对困境手足无措的初学者,如今已蜕变成能扛起千钧重担的修行者。
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裹挟着微凉的空气钻入鼻腔,李明山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。白炽灯的光芒如利剑般刺入瞳孔,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,泪水不受控地涌出。待视线逐渐清晰,白色的病房如同一座静谧的孤岛,点滴架上的药液正一滴一滴坠入透明的管道,发出规律的“滴答”声。
当他的目光落在床边时,呼吸猛地一滞。闫静雅蜷缩在简陋的陪护椅上,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,胳膊横在床沿,脸颊压出深深的红痕。她睫毛轻颤,眉心微蹙,即便在睡梦中也难掩疲惫。记忆如潮水翻涌,他想起初遇时,她站在学堂的银杏树下,捧着书卷对他浅笑;想起她在他闭关时,默默守在洞外三天三夜,只为递上一碗温热的药羹。
“静雅……”李明山在心底轻声呼唤,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枷锁锁住。他奋力想要挪动手指,肌肉却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。他张了张嘴,发出的却只是含混不清的气音。寂静的病房里,只有仪器单调的滴答声,仿佛在丈量着他与外界隔绝的每一秒。
他的目光牢牢锁住闫静雅,看着她睫毛颤动得愈发剧烈,像是振翅欲飞的蝶。愧疚如藤蔓般缠绕着心脏,他知道这次昏迷,定让她在无数个深夜以泪洗面。叠梦空间里的岁月虽虚幻,可那份与弟子们同生共死的情谊,还有守护宗门的使命感,却如真实存在的烙印,在他心中灼烧。
“明山哥……”闫静雅睫毛轻扬,朦胧的睡眼对上李明山炽热的目光。她先是一愣,继而眼眶瞬间泛红,泪水决堤般滚落。“明山哥,你醒了!”她声音颤抖得像风中的枯叶,踉跄着从椅子上起身,双手死死抓住床沿,生怕这只是又一场虚幻的梦境。
李明山努力牵动嘴角,却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他用尽全力转动眼珠,示意她靠近些。闫静雅立刻会意,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,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,让李明山感受到久违的真实。“明山哥,你终于醒了。我们都很担心你。自从你倒下,大夫来了一批又一批,都说……都说你凶多吉少……”她哽咽着,将脸埋入手背,肩膀剧烈颤抖。
李明山想要安慰,却只能用虚弱的目光凝视着她。他想起梦中,他带着弟子们抵御外敌,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,却从未有过此刻这般揪心。“我……在……”他艰难地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,闫静雅猛地抬头,眼中满是惊喜与心疼。
“医生说你的情况很稳定,只是身体还很虚弱。”闫静雅用衣袖胡乱擦去眼泪,声音仍在发抖,“你昏迷了整整三个月,连皇上都派太医来看过……”她的话语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,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后怕。
李明山握紧她的手,积攒全身力气说道:“苦……苦你了。”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,却字字千钧。闫静雅拼命摇头,发丝在脸颊两侧凌乱地晃动:“只要你醒过来,再苦再累都值得。明山哥,你答应我,以后别再这么拼命了,好不好?”
窗外的夕阳渐渐西沉,余晖透过百叶窗,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李明山望着闫静雅,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他想起梦中宗门昌盛时,他站在观星台上眺望山河,那时的豪情壮志与此刻的安宁形成奇妙的呼应。他知道,自己从叠梦空间带回的,不仅是修行的感悟,更是守护眼前人的决心。
“静雅,等我好了,我们……”他话未说完,闫静雅已含泪打断:“我知道,我都知道。无论你想去哪里,做什么,我都陪着你。”她俯身轻轻在他额头落下一吻,带着梨花带雨的温柔。
日子在闫静雅的悉心照料下缓缓流淌。李明山开始能坐起身,能在搀扶下慢慢行走。每当夜深人静,他都会想起叠梦空间里的弟子们,想起他们在月下练剑的身影,想起宗门大殿上的晨钟暮鼓。那些虚幻的记忆,却比现实更清晰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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