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风如刀,将铅灰色的云絮割得四分五裂。刘宁强拽着断裂的狼首旗幡,甲胄肩角的鎏金狼头已被斩去半只耳朵,露出底下暗红的血痂。
他身后七名亲兵踉跄跟进,破烂的披风里渗出的血珠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红线,每一步都踩碎三寸厚的冰壳,发出喀喇喇的脆响。
营地的牛皮帐篷在风雪中鼓荡如濒死的巨兽,旗杆上凝结的冰棱砸在他头盔上,迸溅的碎冰混着额角的血污流进眼窝。
某名亲兵突然跪倒,冻僵的手指还攥着半支断箭,箭杆上北萧城特有的硫磺熏烤痕迹刺得刘宁强瞳孔骤缩。
"废物!"他抬脚踹在亲兵肩胛骨上,却因力竭而踉跄半步。
破损的靴底漏出的雪粒钻进伤口,小腿肚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突然迸裂,血沫混着冰晶溅在帐帘的狼头纹章上,将原本狰狞的图腾染成模糊的暗红。
中军帐的毛毡门帘被狂风掀起,露出里面翻倒的火塘。燃烧的马骨灰烬被卷到半空,呛得他咳出带血的浓痰。
一名断指的亲卫扑过去搀扶,独眼罩下的刀疤在火光中扭曲。
"水......"刘宁强拽开衣领,却发现水囊早已冻成冰坨。
他盯着案几上滚落的狼首令牌,裂痕处卡着的北萧城弩箭镞闪着冷光,突然扬手将令牌砸在结霜的帐壁上,迸溅的冰碴割破唇角,血珠滴在地图上青岚河的粮道标记处,将朱砂血线晕染得更加狰狞。
帐外传来战马的哀鸣,那匹跟随他五年的黑风驹倒在雪地里,肚腹上的刀伤还在冒着白气。刘宁强踉跄着扑过去,手指插进马鬃时触到凝固的血块。
风雪突然转急,将他破烂的披风掀起,露出后背纵横交错的鞭痕——那是撤退时被自己人误击的痕迹。
他望着营地边缘燃烧的粮垛,青蓝色的火焰舔着冻硬的粟米,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咆哮,拳头砸进身边的雪堆,直到触到底下冻僵的人骨才猛地收手。
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人骨的咬痕处,与紫霄贼惯用的酷刑标记重叠。
他盯着手背上渐渐结冰的血珠,突然想起总首领临行前的密令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在狼首纹章的凹痕里划出新月形的血槽。
"传令下去,“他的声音沙哑如磨砂过冰面,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冰晶,”把所有伤兵扔进青岚河,粮道封死,违令者......"喉间涌上的腥甜让他剧烈咳嗽,咳出的血沫喷在亲兵递来的冻饼上,将"杀无赦"三个字染成模糊的红。
远处鹰嘴崖传来冰棱断裂的轰鸣,刘宁强拽着帐杆站起身,破损的甲胄链片哗啦作响。
他望着西北方铁石城城头升起的青色狼烟,独眼突然迸出血丝,断裂的狼首旗幡在风中猎猎作响,将他半边面孔遮进阴影,唯有露出的獠牙在火光中闪着寒芒。
朔风卷着沙砾般的雪粒劈面而来,屠方拽着九环鬼头刀踉跄前行,刀环上卡着三截断裂的荆棘,每走一步都发出"咔嗒咔嗒"的钝响。
他身后的鬼头军士兵排成歪斜的纵队,玄铁面具的缝隙里嵌着黑灰,宛如刚从坍塌的坟茔里爬出,铠甲接缝处塞满了带刺的草茎,随着步伐簌簌掉落。
营地西侧的鹿砦上挂着半片破烂的军旗,破洞边缘还缠着风干的血痂,在风雪中微微颤动。
屠方的靴底碾过一块棱角锋利的碎石,鞋底的防滑钉刮出串串火星,却惊起藏在石缝里的半只腐鼠——鼠尾上缠着不知名的破布,此刻被踩进雪地里,尾巴还在微微抽搐。
当他踹开偏帐的毛毡门帘,门轴扬起的烟尘里裹着呛人的土腥味,整队士兵同时弯腰咳嗽,咳出的痰沫砸在地上,竟在雪层上砸出一个个灰黑色的坑。
某名士兵摘下玄铁面具,露出被烟灰糊满的脸,唯有眼睫毛上凝着的冰珠在昏暗中发亮,他摸出怀里的干饼,饼面上清晰印着半只马靴的泥印,指腹蹭过时,饼屑混着沙砾簌簌掉落。
"操他娘的!"屠方抬脚将脚边的瓦罐踹得粉碎,罐底滚出三粒冻硬的土块,落进火盆的余烬里爆出轻响。
帐外传来更夫有气无力的梆子声,第三声总比前两声慢半拍,活像个崴了脚的醉汉。
屠方踉跄着冲出营帐,正看见刘宁强从中军帐探出半身,破损的狼首旗幡上挂着三缕断裂的麻绳,在狂风中晃成破烂的流苏。
两人对视的刹那,一阵旋风卷起满地尘沙,将屠方独眼罩里的琥珀色瞳孔染成深灰,而他甲胄肩角卡着的半截荆棘,恰与刘宁强旗幡上的破洞严丝合缝。
此时东南方的粮垛还在冒着青烟,那是被投石机砸中的营帐在燃烧。屠方望着烟雾中翻飞的破布,突然抬脚踹向身边的粮袋,却踢翻了个漏底的麻袋,滚出的不是军粮,而是半袋混着碎石的沙土——显然是撤退时误装了掩体的填料。
九环刀狠狠劈进雪堆,刀环震出的嗡鸣惊起一群躲在粮垛下的乌鸦,扑棱着翅膀将尘沙抖落在鬼头军士兵们的披风上,原本就灰扑扑的铠甲又添了几道深褐色的泥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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